又是一年麥熟時

      “算黃算割……算黃算割……”黎明時分，恍惚間聽見幾聲鳥叫，就是這熟悉而親切的聲音，喚醒了我沉睡的記憶，兒時的麥收場景瞬間在腦海里翻起了巨大的波瀾。陽光劃過，田野里到處閃耀著金色的光芒，微風拂過，掀起一層層金色的麥浪，一波一波的麥香隨著麥浪，潛入心底蕩漾開來，彌漫著整個心房。

       記憶中，收麥就是一場男女老少齊上陣的大會戰(zhàn)。每年這個時候，父親都會提前做好準備工作，先說打場，所謂的“場”，就是單獨開辟出來一塊空地，用牲口拉著石碾一圈一圈反復碾壓，直到堅硬無比，一塵不染。工欲善其事，必先利其器。鐮刀也是收麥的主要戰(zhàn)斗工具。聽!父親又開始提前磨刀，聽那鐮刀親吻久違的磨刀石，“沙沙、噌噌”的聲音回蕩在整個院子上空。母親也不閑著，提前蒸好饅頭，屯好收麥時節(jié)的蔬菜，一場“搶收大戰(zhàn)”即將打響。

       晨光熹微，父親和母親像鋼鐵戰(zhàn)士一樣不知疲倦，匆匆摸索到田間。全家人在地頭一字排開，手握鐮刀，躬身田間，左手攏麥子，右手揮鐮刀，一排排麥子順勢倒下來，鋒利的麥芒扎在手上胳膊上，留下一道道鮮紅的印子，那種刺撓的感覺至今難忘。沒割多久，我就感覺腰酸背疼，又累又渴的趴在整齊麥垛上，看著父母許久才從麥行中站起來，舒展一下身體，擦一把額頭的汗水，然后繼續(xù)前行。那時候還不懂他們的艱辛，以為父母是超人，無所不能。

       太陽像火爐一樣炙烤著大地，麥田里父親和母親揮汗如雨。終于，麥子全部被放倒，父親開始扎捆裝車。我抱著一小捆麥子，頭頂烈日，腳踩尖利的麥茬，一不小心就會刺破腳腕，搶收的快節(jié)奏讓人忘記了疼痛。一捆捆麥子被父親整整齊齊裝上了架子車(架子車，農(nóng)村一種常用的運輸工具)，很快，一個小小的架子車被裝成了一座小山丘。父親在前邊拉車，我和母親在后邊推，坑坑洼洼的路面，搖搖晃晃的麥垛，一家人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，生怕翻車。還好有驚無險，順利拉到麥場，開始卸車攤場，父親和母親用鐵叉把麥子均勻的攤開，經(jīng)過烈日暴曬干透后，碾場正式開始。一大塊石頭碾子在拖拉機的“突突”聲中發(fā)出“吱扭扭”的聲響，合奏出一曲優(yōu)美的鄉(xiāng)村麥場曲。在這期間，父親還要不停用鐵叉把麥秸來回翻動，確保碾壓均勻。

       等到麥粒全部脫離，接下來就是壓軸工序“揚場”。“揚場”可是一項技術活，首先要看風向，借助風力把麥粒、麥糠分離，還有拿锨的角度要恰到好處。父親是個老把式，“嚓”的一聲，只見他手腕往外一剪，一锨麥粒與麥糠的混合物被輕盈揚到半空中，劃出一道優(yōu)美的弧線，麥糠在空中如天女散花般紛紛飄遠，麥粒“嘩嘩”蹦落到地面。母親用掃帚輕輕滑過麥堆，麥糠和麥秸被掃到一邊，如此反復，麥粒被分離出來，麥堆也越來越大。俗話說，“家中有糧，心中不慌。”看著這一堆堆麥子，父親的臉上也樂開了花。

       時光荏苒，隨著科技發(fā)展時代進步，聯(lián)合收割機開進麥田，麥子倒下一大片，麥稈脫離出來，麥粒被裝進口袋，品茶之間就會糧屯滿倉。記憶中的麥場消失了，鐮刀生銹了，收麥農(nóng)具成了文物，那些年如火如荼的麥收場面已經(jīng)不復存在，但那“龍口奪食”的緊張、父輩用血汗耕種收割的記憶已經(jīng)深深根植于我的靈魂深處，揮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