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父親

        父親離開我們已經(jīng)二十四年了，當初父親離開時我才二十五歲，而如今我也將步入知天命之年，真的是歲月不等人。父親在世時生活的點點滴滴還歷歷在目，如今已是物是人非，一切都太匆匆、太匆匆。

        父親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。我的父親出生在上世紀四十年代，是一個地道的農民，但也算是一個思想開明、多才多藝的農民，經(jīng)歷過食不果腹的“低標準”年代，修過水庫、煉過鋼鐵、當過教師、做過會計……生活經(jīng)歷可謂坎坷曲折。

        父親一生多才多藝。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，父親在村小學當教師，教小學畢業(yè)班數(shù)學課兼音樂課，特愛鉆研數(shù)學典型難題(現(xiàn)在稱為奧數(shù))，而且吹拉彈唱、象棋、書法樣樣都會，特別是那架腳踏風琴，樣子就像現(xiàn)在的鋼琴，不過沒有現(xiàn)在鋼琴那高山流水，鏗鏘悅耳的音質，小時候我常趴在琴旁看父親彈奏，羨慕得不得了，那時父親簡直就是我的偶像，直到現(xiàn)在這些愛好我一樣沒有，慚愧之極。

        父親一生思想開明，從不因循守舊。在村里教書育人十余載，后來還在家里搞過養(yǎng)殖業(yè)，就是養(yǎng)東北產的那個水貂，當然，最后也沒發(fā)財，幾乎還損失了一點。再后來，父親在村委會干會計，但還是地地道道的農民，那時父親的珠算打得很溜，噼里啪啦在鄉(xiāng)里也算是速度極快的?，F(xiàn)在想想，父親當時的思想還算超前，農村實行土地承包那會，我們那沒人栽花椒樹果樹，他就在我家自留地育種花椒苗，第二年花椒苗長勢極好，可習慣種糧食的村民不愿意栽花椒樹，都認為那么好的地栽樹不浪費了嘛，而且?guī)啄旰蟛拍芤娦б?，結果栽花椒樹的人也不多，只是在地畔崖邊栽種，最后還是大部分花椒苗賣不掉當柴火燒掉。隨著農特產品的發(fā)展，實踐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確的，花椒作為韓城的地方特色農產品，價格也一路看漲。直到1998年父親病逝前，在醫(yī)院的一周時間里，村長、村支書來醫(yī)院探望，他念念不忘的還是要發(fā)動村民搞大棚蔬菜。我滿眼辛酸，直發(fā)牢騷，“爸，你現(xiàn)在都成這樣了，還操那閑心干嘛。”最終，父親還是因胰腺炎引起腎衰竭并發(fā)癥離開了我們，雖然有太多的悲傷和對他不理解的怨恨，現(xiàn)在想想，他的想法和所作所為真的沒錯。人活著，還是要講個務實，活的充實，給后人留下點什么。在醫(yī)院的一周時間成了我最后和父親相處的短暫時刻，我的記憶也定格在了那里，終生難忘。

        父親一生離不開土地，是個愛種地的莊稼人。我的家在緊靠黃河邊的高崖上，剛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那會，黃河灘有大量的沙土地，無人耕種而雜草叢生，一是由于沙土地貧瘠，干旱不保墑，種農作物只能靠天吃飯，風調雨順時還可以有所收獲，如遇到天旱，也許就會顆粒無收，連種子錢都得賠進去，而我的父親卻冒著顆粒無收的風險在河灘開出十余畝沙地，種上了花生、豇豆等農作物。還好，在我記憶中那幾年收成還不錯，多多少少還給家里能貼補點家用。當然，現(xiàn)在國家對黃河生態(tài)保護的力度不斷加大，作為黃河濕地也是不允許開發(fā)以及耕種農作物的，前幾年大片的蓮菜地也變成了一片荒草地。

        父親一生操勞，最愜意的日子莫過于臨終前的兩年，隨著我的結婚生子，父親也許認為自己該“交代”的大事已完成，所以，地里沒農活時，父親就夾一個皮包，給母親謊稱村委有事，就騎著自行車出門了，一拐彎就到村東頭某家玩起了“壘長城”，因剛剛初學，癮還挺大，一般都打“半截毛”(五角錢)，因為他的兜里從來就沒有超過三十元錢。那時村里的摩托車很少，所以我一休假，父親有時也讓我教他騎摩托車，煞是風光了一陣，這也許在他心里已是最大的滿足了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轉眼，父親已離開我們二十年多了，就如一首老歌，“你陪我漸漸長大，我陪你慢慢變老”，然我已長大，父親卻過早地撒手人寰，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，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，我唯有盡我所能，讓孤苦年邁的母親安度晚年，以慰父親在天之靈。